【樂評】盧凱彤《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》：面對自己的不完美

盧凱彤推出新碟，我們都說苦候 4 年了，宣傳上也形容為「沉潛 4 年，破繭新生」；這當然沒有錯，以正式專輯計算，《你安安靜靜地躲起來》的確是 2012 年的出品，但也別忘記，去年她的畫冊也附有一張名為《Pillow Talk》的專輯，個人認為，也是聆聽新碟《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》的一張 prerequisite，沒有〈天色很暗〉，怎麼能理解點題之作歌詞最尾一句：「我很好，已經熬了過來」呢？

去年我們知道，盧凱彤在 2013 年底患上了躁鬱症，患病到康復這段歷程，都記錄在畫冊和《Pillow Talk》內。《Pillow Talk》予人的感覺是「封閉」的（看看那些歌名），《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》則像是一個延續，也可以說，是步出暗黑房間的一個過程。

但這不是說，新碟就因而變得很「明亮」了，甚至乎我仍然覺得，歌曲的調子還是有一點灰暗，只是盧凱彤選擇了「面對」，而不再是「逃避」（〈懂事〉和點題作〈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〉都載有積極的意義在內）。這種音樂格調就好像反映了盧凱彤某個階段的內心狀態一樣，回想起來，at17 時期的她是開朗的，作個人發展時，也是先以〈Summer of Love〉打響頭炮，都不是現在這個調子，成熟了就會想得更多？想得太多，就難免會換來負面情緒？

明暗也好，新碟有幾方面很值得一談，也值得一讚。首先，編曲方面更加精緻了，我想，這是會創作又會演奏的人，必然會經過的階段，總想做一些層次更豐富、聽起來更能感受彈奏質感的音樂。我認為這次都做到了，並且很成功。10 首歌的編曲部分，幾乎全都出色，開首〈還不夠遠〉已經先聲奪人，引子流麗，〈我們的皇冠〉的 Pop Rock 風格也充滿勁度，沒想到方大同的曲也可以變成這個樣子。〈賣空氣的人〉和〈無核〉就更教人驚艷，都和環保有關的兩首歌，彷彿融為了一體，互相連繫，那些恍如看 Flamenco 表演會聽到的拍掌聲、節拍，所營造出來的壓迫感相當巨大，〈賣空氣的人〉以刺激而不喧賓奪主的電音漸漸把氣勢加強，以及〈無核〉開首帶點哀怨的音樂氛圍，都是當中令人難忘的時刻。

另一點想說的是，盧凱彤這次包辦了全碟的歌詞部分，顯然她想歌曲更有個人色彩，自己的故事自己來寫就最好了，像〈卡帶〉那樣的故事，就很難找別人代筆。當然，缺點也是同樣明顯的，不少樂迷都說她的文字功夫稍欠火候，這一點我也同意，但我認為也沒有太削弱歌曲的可聽性（只是略嫌英文詞的〈Honesty〉與整體有點格格不入），況且題材上牽涉到青少年自殺、多元成家和剛才提及過的環保議題等，在個人情感以外，也有人文關懷方面的流露，雖然兩者夾雜好像有點不夠統一，但其實都好有盧凱彤的文青特質，而這也是新碟最有意思的地方：更有「作者」風格了。

有好幾首歌其實寫得很不錯，譬如〈賣空氣的人〉講污染，但矛頭卻是指向商家「賺到盡」的「本色」，角度就很有趣。〈家〉以兩個女生的婚禮為背景，亦很有畫面，個人認為是全碟最動人的時刻，加上較為迷濛的聲音演繹，以及讓我想起某些 Radiohead 作品的 IDM 電音節拍，就好像帶我們到了一個地理位置不明的美好國度般。

反而作曲部分請了方大同和林宥嘉客席，其中林宥嘉的〈留一秒〉真的很林宥嘉，尤其「留一秒給疑惑」突然轉到低音的部分，那種高低起伏的佈局，以及隱隱滲透的迷幻氣息，都為盧凱彤這張專輯塗上另一種色彩（也禁不住幻想林宥嘉唱起來的效果）。

歌唱部分是新碟較多人批評的一環，問題在於編曲太強太多嘢聽，她的聲音根本壓不住，於是人聲和音樂就好像各有各做，只能靠編曲支撐。老實說，我初聽這張專輯的時候，也覺得歌曲很難讓人留下深刻印象，相信和歌唱表現不無關係，不過反覆聽了多次之後，便會慢慢被打動了。《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》會是一張耐聽的專輯，儘管有瑕疵，但英文碟名《Imperfections》早就說了這是張「imperfect」的專輯，「不完美」下的情感有時候反而更真實。我只是好奇，訴說私人情感的那些歌，怎麼不唱粵語？